铸就丰碑【丰碑是这样铸就的】

  清晨,我站在昆仑山中纳赤台兵站门前遥望着青藏铁路,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慕生忠将军,想起了青藏公路。   眼前的这条路,不是那条路;这条路诞生了,那条路却不会消失;没有那条路就不会有今天的这条路。
  如果有人问路,我还是会告诉他青藏公路。
  1险山恶水的青藏高原不肯接纳所有走近它的人,用狂风暴雪一次又一次抹去了身上的足印。
  1954年,开国大典的礼炮响过不久,百废待举,国家还未顾及给西藏修路。这时,身上留有27个枪眼的慕生忠将军,挺身请缨修筑青藏公路。
  他的这个愿望来源于他两次跋涉进藏。1951年和平解放西藏,他步行到拉萨。接着,他被调任西北局支援西藏运输总队政治委员,又走出西藏,到陕甘一带为驻藏部队和中央政府驻藏的工作人员征粮。
  在短短几个月内,运输总队在全国各地就筹集了200万斤粮食,27000峰骆驼迅速集中到千里风雪运输线上。
  可是,高原上连条像样的人行道也没有。当年文成公主走过的那条骡马道,也早被岁月的荒草掩没了。没有路,就到处都是路了。骆驼队只能朝着大体的方向行进。荒原上蠕动着一望无际的驼峰,起起伏伏,煞是壮观。
  殊不知,骆驼号称“沙漠之舟”,它适应沙漠戈壁,却不适应风雪高原,更不习惯跋涉在坚硬的雪原冰地上。
  “风火山”附近有一条长长的峡谷,本来是骆驼队来往的理想走廊,竟成了骆驼的“墓地”。几百峰骆驼倒毙在峡谷中,横七竖八,惨不忍睹。运输线上随时都能看到驮工垂头丧气地坐在死骆驼旁,心疼得捶胸顿足,呼天抢地。
  翻越唐古拉、勇渡通天河、踏越千里沼泽,1954年春天骆驼队到拉萨时,已有4000峰骆驼死在运粮路上。以致后来有人再去拉萨不会迷路,满路的驼骨就是路标。
  看着这些悲壮、惨烈的场面,慕生忠将军百感交集:一定要为西藏修条公路。
  不久,慕生忠将军去北京找到彭德怀元帅,静夜倾谈修路的愿望。彭德怀元帅欣然报告周总理,由军费拨款,着手修路。一件利国利军利藏的大事,在那个年代就这样省去诸多繁杂过程定夺了。
  春天还没有来到的时候,慕生忠将军心里的雪已经融化。
  2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日子:1954年5月11日,修筑青藏公路正式开始。
  慕生忠将军的队伍开拔到了修路的前沿。他一直走在队伍的前面,头昂得高高的,亮亮的目光简直能把满天的乌云磨开一个缺口。
  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,慕生忠将军手里拿着一把铁镐,镐把上用烙铁烙着5个字:“慕生忠之墓”。几乎 所有的人都明白,他的意思是:如果我死了,这把铁镐就是我的墓碑!
  世界屋脊,那是一块什么样的高地呢?
  气候高寒,终年有冰,四季刮风,六月也飘雪。日月山、昆仑山、唐古拉山、冈底斯山,平均海拔高度在4000米以上,还有数十条冰河分布在雪山峡谷之间。
  在如此艰险困难的地域修路,简直是个神话!
  可是,谁也没想到――
  7月30日,筑路大军的10辆大卡车开进可可西里,国外探险家关于可可西里根本无法施工的断言被否定。
  10月20日,筑路大军征服唐古拉山,在海拔5700米以上地区修筑公路30公里。
  11月11日,筑路大军将公路修到藏北重镇黑河后,一鼓作气打通羊八井山峡……
  慕生忠将军带领筑路大军仅用7个月零4天,就将世界上海拔最高、线路最长、路途最艰险的公路从格尔木修到了拉萨,创造了人类筑路史上的一个奇迹!
  此刻,1954年12月25日下午4时许。
  慕生忠将军乘坐一辆破旧的美式吉姆西汽车,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幸福地兜了10圈。
  这是历史上第一辆行驶在拉萨大街上的汽车,缓慢的车轮碾碎了世界屋脊的一个时代,也迎来了另一个时代。慕生忠将军也就成了第一个坐着汽车沿着公路开进拉萨的人,他被誉为“青藏公路之父”。
  3慕生忠将军率领筑路大军是怎样“今日锨镐在手,铲平世界屋顶”的呢?因篇幅所限,只讲两个“第一”。
  艾家沟口是筑路大军遇到的第一个“碉堡”。确切地说,艾家沟口是一条河,群山中的河,两岸的悬崖少说也有十余丈高。公路要从沟口的崖上修到沟底,再爬上对岸。对岸也是直陡陡的崖壁。
  慕生忠将军脖子上挂着军用望远镜,站在崖畔,把工期浓缩成一句话:“8天拿下!”
  太阳渐渐地落山了。慕生忠将军的自信点燃了如火的夕阳。
  施工队伍出现了新的阵容――一个队过河到西岸去施工;另一个队留在东岸修路。每个队又开辟两个战场,两个战场在两边相向施工,开展竞赛。
  荒原、河流、大山,在刹那间惊醒,在倾听这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镐声锹声号子声。
  艾家沟口的公路如期修好,筑路大军跟着慕生忠将军继续前进。
  昆仑桥是青藏公路上修的第一座桥,也是昆仑山乃至唐古拉山直到羌塘草原有史以来,人类修建的第一座桥。
  此处是达布增河和嘎果勒河汇流后的出口。
  河床在这里突然跌入地面之下,很像大地裂开的一道大缝,河岸成了陡峭的深谷,叫它断崖才恰当。上窄下宽的石谷深不见底,河浪轰隆隆如同雷响,分明要把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吞噬掉,自然包括站在河岸上的这支施工队伍。
  慕生忠将军把铺盖卷起来,搬到了这里。
  很快,崖壁上挖出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炮眼。当爆破声冲天而起的时候,慕生忠将军拿出烧酒猛灌一口,然后把剩余的酒洒向河里。这是他特有的庆祝胜利的方式。
  接下来的工程就是架桥了。但眼前只有9米长的木头是无法在9米宽的河上架桥的呀!
  慕生忠将军来到低头不语的工程师邓郁清身后。他说话了:“3天后,我的汽车要过桥!”果然3天后,“邓郁清式的桥”就出现在那条河上。“试桥。让汽车走一走。”慕生忠将军和准备过桥的10辆汽车停在了桥头。
  邓郁清丝毫没有犹豫就上了第1辆汽车。慕生忠将军对着他咆哮起来:“寻死!你给我下来!”自己却大步跳了上去。
  第1辆汽车有惊无险地过了桥。慕生忠将军高高举起手让第2辆汽车上桥。第3辆、第4辆、第5辆……当第10辆汽车一驶过桥,慕生忠将军和邓郁清紧紧地搂抱在一起,抹鼻涕流眼泪地大哭了许久,许久……
  世界上有种东西大自然永远也无法战胜它,这就是人类的意志和智慧。
  当时修路到了一个地方,那里根本没有地名。因此,青藏公路沿线的许多地名都是慕生忠将军的作品。望柳庄、雪水河、不冻泉、天涯桥、开心岭、西大滩、五道梁……这些新地名与慕生忠将军一起永远留在了西藏的山水间。
  远处,一群藏羚羊在奔跑。
  再远处,山巅上堆积着皑皑的云。
  我第三次踏上高原,寻觅慕生忠将军……
  (责任编辑:王锦慧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