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着时光爱着你 时光替我爱着你们

童年的印记越来越少,就让那些被我真切爱过、陪伴我过的娃娃,永远留在那段最美好的时光里,那里会有个对娃娃如痴如醉的女孩儿爱着她们。
  童年时代,我算不上是文静秀气的女孩儿,十分活泼。彼时,我留着齐耳的短发,喜欢跟着院里的小男生玩儿沙包、弹珠、纸牌这类东西,大大咧咧的个性让妈妈很担心我将来没个女孩儿样。
  一年级时,我随妈妈去北京看望在那里打工的爸爸,透过玻璃橱窗看见各种样式的玩偶时,心灵震颤——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娃娃!我驻足在橱窗外,似乎有强力胶粘住我的脚。妈妈眼一瞪不耐烦地说:“走走走,就是一块布包着一团棉花,有什么好玩的!”
  尽管我极度不情愿,还是随着妈妈走了。我也看到了娃娃的标价,价格不菲,爸爸打工挣钱很辛苦,这点我很清楚。在北京,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世界,长城、故宫、天安门广场……流光溢彩的城市让我大开眼界,玩得很开心。只是,我会不自觉想起橱窗里一堆可爱的娃娃,难免有些遗憾。
  一周后,我和妈妈要回老家了,临走时,爸爸从包里拿出一个兔子形状的娃娃送给我。本来我还因离别而泪眼婆娑,一瞬间破涕为笑,立刻将兔子紧紧抱在怀里,将脸埋在她柔软的身躯里。那种欢喜胜过一份满分试卷。
  火车上,我一刻不离地抱着这只小兔子。她穿着一件粉白条纹的背带裤,眼睛是两粒扁平的黑扣子,长长的耳朵是用两根小木棍撑起来的。其实,以现在的眼光来看,这个兔子玩偶真算不上可爱精致。只是当时,她在我心中是珍贵而完美的。
  不知道是不是从这个玩偶开始,我的女孩属性觉醒了,不再爱和调皮的男生打打闹闹,也开始喜欢蝴蝶结、蕾丝边、蓬纱裙,这般甜美粉嫩的东西。我开始和女生一起玩耍,最喜欢的游戏就是“过家家”了,因为我是唯一拥有娃娃的人,顺理成章地扮演了“妈妈”。
  “我家孩子生病了,怎么办呢?”我十分焦急地问“医生”——另一个小女孩儿。
  “她发烧了,要打针。”“医生”摸了下“孩子”的额头,十分笃定地下结论。
  因为母亲是护士,家里会有些注射器,这也会成为我们的道具。“医生”用注射器灌满了水,一针扎到兔子的胳膊里,棉花吸饱了水,立刻变得沉甸甸的,“病”就治好了。
  几天后,雪白的兔子生出了霉点。我用洗衣粉一遍遍地搓洗,那一粒粒黑色的霉点怎么都洗不掉,我难过焦虑极了。这种情绪还没过三天,我拥有了人生第二个娃娃,是在深圳打工回来的小姨送给我的礼物。
  那是个猴子形状的玩偶,棕色的猴子穿着一件白底绿花纹的衬衫,表情呆萌。最有趣的是猴子表面不再是布料,而是柔软的绒毛,手感比兔子好多了。我立刻抛弃了兔子,将猴子时刻抱在怀里,那绒毛可真温暖。明白兔子长霉点是因为注水的原因,我再也不让小伙伴给猴子“打针”了。
  对小猴子的宠爱还没有两个月,便把他打入了冷宫,因为在我10岁生日时,疼爱我的爷爷送了我一个巨大的娃娃!近乎一米的娃娃是个戴帽子的女孩儿,她穿着漂亮的花衣服和裙子,衣服上的口袋还有一圈精致的蕾丝花边。收到这个礼物的我幸福极了,抱着与我差不多高的娃娃俨然像个小公主。
  这个生日礼物从个头到做工都秒杀了兔子和猴子,成为我的新宠。夜里,妈妈打麻将没回来,我会将女孩儿娃娃放在床上与我一起睡,还贴心给她盖上被子,很有安全感。
  拥有三个娃娃的我成了全院女孩儿羡慕的对象,她们很喜欢来我家玩,抱一抱、摸一摸那些对女孩儿有致命吸引力的娃娃。只是,我总是将兔子和猴子给她们玩,自己占着大娃娃不撒手。那时候的喜新厌旧和小心眼儿可见一斑。
  我原以为这个布娃娃会是我一辈子的挚爱,直到一年后爸爸从北京回来,给我带了一只新娃娃,我毫不犹豫地又移情别恋了。
  放学回来,当我看见卧室的被子上趴着一个全身雪白、只有两个黑漆漆眼睛的北极熊时,感觉呼吸似乎停滞了一般。我立刻跑去洗干净手,脱下外套才敢肆无忌惮抱住她。天啊,她的毛那般柔软细腻,比猴子舒服千倍,黑色的眼睛圆润立体,细细看内里还染着棕色,原来工艺已经这么发达。我第一次给娃娃取了名字,叫她“雪儿”。
  我对雪儿疼爱得紧,只有洗完澡在床上才抱着她,不想让她沾上灰尘。有一次,妈妈躺在床上看电视,顺手将我的雪儿当成靠枕。我看见后,简直气疯了,又哭又闹,发了好久的脾气,再不让妈妈碰她。
  我要去市里念初中,必须住校,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带雪儿。幼时,珍爱的玩具简直如同生命一般,想要去呵护保养。至于另外三只娃娃,早已被我束之高阁,每次打开衣柜他们掉下来时,我也只是嫌弃地将他们重新扔回去。论喜新厌旧,再也没有谁如孩子般坦诚现实了。
  后来,我回家发现心爱的雪儿已变成干瘪泛黄的“瘦熊”,一看便知我妈妈才不顾我的抗议,为了看电视舒服,时常将雪儿用作靠枕。我抱着雪儿一句话都说不出,但是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难过。这时,妈妈走进来,她以为我又要大闹一场,忙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小牛模样的毛绒玩具,递到我手里:“哎呀,抽奖时抽到了一个新娃娃,赔给你算了。”看着那个模样憨厚、质地做工都不错的娃娃,心中意外没有涌上欣喜。
  左手是曾經视如珍宝的雪儿,如今她已“奄奄一息”,可爱不再,我心里却没有兔子发霉时的难过焦虑;右手是一直期待的新娃娃,而我不再为获得一个新玩偶欣喜若狂、爱不释手。
  就是在那一刻,我知道成长已不期而至,不再容易悲伤也不再容易欢喜,我与单纯简单的童年渐行渐远。
  后来,在数次搬家中妈妈一点点丢掉了他们。当我望着垃圾堆中依然咧嘴傻笑的娃娃,心中弥漫着巨大的不舍和无可奈何。童年的印记越来越少,就让那些被我真切爱过、陪伴过我的娃娃,永远留在那段最美好的时光里,那里会有个对娃娃如痴如醉的女孩儿爱着她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