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花之魅|

于梅花我并没什么直接印象,更没亲见过它开花时的样子,只是在教书时讲龚自珍的《病梅馆记》,对其中的一些描写梅的警句铭记笃深,有一个总体的印象:梅花“以曲为美”。再就是读毛泽东诗词,觉得它是很有个性的一类,“梅花欢喜漫天雪”,够执拗的,不按常规随俗,却专门选择“风雨送春归,飞雪迎春到”的肃杀季节开放。
  去年夏日,乔迁新居,孩子在我的小小书房的窗台,摆放了一盆干曲枝虬有叶无花的花。叶稀稀落落,疏疏朗朗,不过十数许,看那叶的样子,很有点像桃树的。也曾纳闷过,这是棵什么花呢,只有一茎敦敦实实的根牢牢地盘踞在花盆,主干、枝杈悉数伸展于盆外的空间。我以为它是没人管长斜了,也曾瞬间闪过为其“斫直、删密、斫正”的愚蠢念头。不过,我对花卉素不挑剔,向以只要有绿色即为满足,开不开花不大要紧。在我写作、读书间隙,看上几眼,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就行。况且它给我总的印象还是不错的,花盆精致,白质蓝花,配以古拙的题字,干的造型好像生于山崖,因山势而长,粗壮遒劲,凛然洒脱。每天喝剩下的茶根,順手倒与它,既省事,又可算给它施一点滋润。
  冬天到了,供起了暖气,室内煦暖如春,像往常一样,当我下意识地一瞥窗台时,忽然发现那盆花不见了。后来在阳台上找到了它。我竟窥见它滋长了细小如米粒般的蓓蕾,一粒粒,一簇簇,鼓鼓的。但我一直纳闷,妻为什么老让它在没有暖气的阳台冻着呢?
  忽一日,外边飘着袅袅婷婷的雪花,无意间去阳台,却发现有一个诱人的亮点,霎时攫住了我的目光、我的心灵,那株倾斜的粗皴枝干的第一个杈间,竟然绽开了一朵艳丽无比的奇花。
  哟,梅花!我好惊喜。这是怎样的一朵花呢?外形娇小,颜色也独有其美,比紫淡,比红浅,比粉重,不染一点瑕疵,娇艳如霞,清淡如水。整个花朵娇嫩得如一棵刚刚拱出地面、沐浴着细雨的幼芽,活泼得像一只新孵出的雉鸟,向着阳光声声呢喃,像一枚小巧别致的铜铃,像“飞雪迎春到”的使者,摇醒了心灵的梦幻,悄然送来了姹紫嫣红的春天的信息。
  我良久伫立于花前,读着新绽的梅花,吟诵着龚自珍关于梅的描写:“梅以曲为美,直则无姿;以欹为美,正则无景;以疏为美,密则无态。”我对梅的风骨与锐气肃然起敬。
  “梅花香自苦寒来”,逼近细闻,还真有一股不绝如缕的优雅而清新的香气呢。也许受这一缕淡淡的清香所启迪,我想,“言之无文,行之不远”,写作要靠属于自己的个性和灵性,也要靠文采,更离不开锲而不舍的执著精神与坚韧不拔的毅力啊。我急忙搬起花盆,向我的小小书房走去,妻笑吟吟地说:“往哪儿搬?你不知道梅花喜冷怕热吗?书呆子!”
  乖乖地放回原处。爱在心底,又岂在朝朝暮暮地厮守!梅花哟,但觉相识恨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