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平遥|在平遥 文章

1
  岁月如白驹过隙,万事易老,美人迟暮,故地不再。可有一个地方例外,这,就是平遥古城。
  外面的世界太匆匆,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,或红了樱桃,或绿了芭蕉。朱雀桥边,燕子来去,在夕阳影中,谈论着王谢人家,王朝兴废。金陵城外,夜深人静,一轮秋月无声,照着寂寞的秦淮河,静静东去。
  一切,都温情脉脉,如历史眼光一瞥。
  一切,又水袖轻扬,无情挥别,了无痕迹。
  一切都老了,唯有平遥古城,依然如旧。
  2
  平遥的风华绝代,一如当初,丝毫未改。古老的雉堞,青灰的城墙,还有瓮城,还有古炮,都是原来的样子。就如唐宫女子,千年之后,登台一笑,却扇一顾,仍能倾城倾国,醉人心魄。
  长安老了,早已没有了隋朝的韵味,没有了唐朝的风采。
  洛阳已铅华不再,古味无影。
  只有平遥,容颜如旧。
  时间,在这儿仿佛静止下来,两千七百多年仿佛从未移动半寸,依然伴着阳光,照在明清古街上,照在古老县衙的屋顶上,照在大仙庙的雕梁画栋上。
  这儿的柳色,纤细美好,一如唐诗一样清新自然;静夜的月光,玲珑一片,一如宋词一样婉约流转。
  河干的树色,醉透一片绿烟。
  路边的草色,一直蔓延到天边。
  城門大开,大道延伸着,一直扯向远处,扯向斜阳芳草深处,扯向塞外,扯向西域三十六国,扯向遥远的玉门关。风轻轻吹来,依旧让酒旗飘摇,让酒幌子高挑。当年的诗人,长袖飘飘,走过这里,一定会走进酒馆,借一杯浊酒,洗一身征尘,也洗却心灵的沉重。
  这儿,王之涣一定来过,他曾到过三晋,写过著名的“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。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”的诗。那么,好游的他也很可能来过这座著名的古城,走进古城酒家,叫上几碟菜,要上一壶酒,看一眼窗外风景,听一声远处依约的笛声。这儿,王维一定来过,他出生山西,走遍三晋,然后,挥一挥衣袖,马蹄哒哒,走向三秦,走向关中。他一定曾在这儿折过柳,赠过人。
  平遥,用丝雨里的青砖黛瓦,用林荫里的六角小亭,用石条铺就的街道,在记载着岁月的悠久,在描写着老城的古韵。走在这儿,走在含情脉脉的细雨中,人,也如走在淡淡的水墨画里,走在小杜的诗句里。
  雨,一丝丝落下,是平遥缥缈的背景。
  人,薄衣单衫地走着,成为远古的书生。
  3
  平遥的一切,让平遥翰墨四溢,古色古香。平遥的一切,包括雉堞,包括垛口,还有城门,又显示着平遥曾经黑云压城,烟尘缭绕。
  当年,尹吉甫挥师北征猃狁,曾在这儿驻兵。
  于是,一座古城,在历史的云烟里出现。
  于是,暮春三月,柳色如烟的时候,战士们走出这座小城,走到郊外,采集薇菜。那时,阳光如水,透过枝枝叶叶,打在他们的铠甲上,照在他们青葱的眉眼上。他们在劳累的时候,会站起来,会望着远方,唱着思乡的歌,唱着思念亲人的歌:“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。曰归曰归,岁亦暮止。靡室靡家,猃狁之故。不遑启居,猃狁之故。”三月将去,草色无边,陌上花开,我们采薇,我们思家,却难回去,都是因为猃狁的侵略。
  这儿,从此成为一座铁血关隘。
  此后,鼙鼓声声,号角阵阵。此后战马嘶鸣,兵戈撞击。这儿一直成为一道屏障,屏障着黄河,屏障着长安,屏障着中原的丝竹管弦,还有一骑红尘妃子笑,还有渭城朝雨浥轻尘,还有灞桥折柳,以及长亭送别。
  这儿,屏障着大唐盛世。
  这儿,屏障着《清明上河图》的宋朝繁华。
  一座古城,成为一面攻不破的铁盾。
  4
  所有的都已过去,化为历史的一片烟。所有的都又存在着,存在于古城山水间,存在于雉堞瓮城中。走在古城门中,走在老街的石条路面上,走进蓝底金字牌匾的酒店里,走入古色古香的茶馆中。
  千年往事,恍如昨天。
  一切传奇和历史,都触手可及。
  在这儿,在细雨中,撑着一把伞,缓缓走过老街,走在古旧的巷子里;在这儿,在轻风中衣袂飘飘,走在这“乌龟八卦城”中;在这儿,倚着亭子,吹一支长笛;在这儿,月夜漫步古县衙前,望着一轮玲珑的秋月;在这儿,坐在“乔家庄园”的客舍里,听着外面的芭蕉细雨声。
  这时,心就如一朵荷,一朵盛开在唐诗宋词里的荷。
  这,不是穿越,在平遥,是真实的存在。